“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一个月前，迎来十周年的白先勇青春版《牡丹亭》静悄悄地在杭州开了票，结果静悄悄地卖掉了四分之一，这对于第一次试水昆曲的国华演艺负责人单志华来说，有一点小吃惊。“档期早就定好9月5日，原本想着放杭州大剧院，没想到剧场整修，红星剧院和杭州剧院也没档期，于是就改在了位置最少的胜利剧院。”没想到，在暑期演出淡季和没有任何宣传的情况下，一下子出了这么多票。单志华说：“本来想看看传统戏曲究竟有没有生命力，现在看来，昆曲在杭州还真是扎下了根。”

　　当然，票房热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随着演员年纪到了而立之年，青春版《牡丹亭》属于“看一场少一场”。此前白先勇已经坦言:“再找一批这样敬业又合适的演员是很难的，可遇而不可求。我把传统文化带出国门，我觉得我的能力也只能到这么多了，尽力而为了。我阶段性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好莱坞一拍即响的故事太庸常，但在昆曲里，你可以花20分钟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在速食爱情横行的今天，正因为我们心中无法找到这样天长地久，缠绵悱恻的爱情，所以才会梦想，才会追寻，因为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暗藏着一首情诗。”——白先勇

　　“最后的贵族”与昆曲的缘分

　　说到青春版《牡丹亭》，不得不提“昆曲义工”白先勇。作为国民党高级将领白崇禧的第8个儿子，白先勇并没有与政治结缘，相反，从小深受中国古典小说和“五四”新文学浸染的他，却将兴趣转向了写作，并成就一代传奇。作为女作家三毛的启蒙老师，在他笔下有太多像尹雪艳、金大班、李彤这些芳华绝代的女子，就像张爱玲写的那蹦蹦戏的花旦，在世纪末的断井残垣里，依然凄然地唱着前朝小曲。但风急天高，谁付与闻。

　　这位“最后的贵族”，第一次看昆曲是在十岁那年，他随家人在上海的美琪大戏院看了俞振飞和梅兰芳合璧的一折《游园惊梦》。“那是梅兰芳战后回上海的第一次演出，碰巧我看到了，虽然年纪小，昆曲的那种旋律美一直在脑海里，成为永不磨灭的回忆。”

　　第二次在沪看昆曲，已近四十年后。“1987年我重返上海，恰好上海昆剧院演出《长生殿》，蔡正仁、华文漪演唐明皇与杨贵妃。看后，我站起来拍手，拍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心中的激动真是说不完，我想，昆曲这种古老的剧种，居然这样精致，我心中太感动了!”

　　从作家到“昆曲义工”的角色转变

　　当然，要将600年历史的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推广到世界，需要做的太多太多。著名戏曲专家章诒和曾经回忆与白先勇的一次饭局对话：“昆曲就快死了，就你一人在玩命，你不玩命时这个昆曲也是要死。后来他想想，‘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傻。’10个白先勇怎么扭得过时代需求?白先生就是个悲剧。”但他依然义无反顾。

　　“很多观众开始来捧我的场是因为喜欢我写的东西，可艺术之所以动人，是因为它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感召力。就像看见怀素的狂草你就抑制不住地被震撼，《牡丹亭》同样。”白先勇说，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作家身份名气可能大过“昆曲义工”的身份，后来发现其实昆曲粉丝比他的读者还要多。

　　就在杭州，他遭遇到了这种身份的逆转。“2004年青春版《牡丹亭》在杭州参加完七艺节后，我在萧山机场过安检，有一个安检人员立刻认出了我，对我特别热情，我以为她是我的读者，没想到，她说她是看了我们的戏才认识我，因为觉得昆曲太美，之后她还参加社团学昆曲，成为不折不扣的粉丝。”

　　一把泥金牡丹花扇的极致文化

　　从某种意义上讲，青春版《牡丹亭》也代表了白先勇对民族文化的悠悠乡愁。它的美随处可见，人美衣美舞台美;唱做念也都是由昆曲大师汪世瑜与张继青一点点磨出来的，通常一个动作，就要反复教30遍，这才把神韵给演出来。崇尚简约美的白先勇说：“中国戏曲美学讲究的是意境美，比如杜丽娘游园这出，并不是要在舞台上放上满园繁花，而是女演员仅靠一把折扇，牡丹、芍药……一把扇子扇出满台的花花草草来。”

　　作为雅部的昆曲，白先勇一直将细节做到极致。就拿扇子来说，“我看过很多版本的《牡丹亭》，在游园这一折，有些演员拿的扇子，底色居然是那种像油漆一样的金色，牡丹也很俗，这人还没唱，听的兴趣就减半了。”

　　为此，四年前，他专门拜访了百年老字号王星记。“1946年我和父母一起来杭州旅游，离开时就买了4把王星记的檀香扇带回去，那个气味，到现在依然熟悉。家母还有一把特别漂亮的，是赴宴时专门用的。”而在青春版《牡丹亭》里，杜丽娘的扇子也来自王星记，两面用的是金箔糊裱，大红牡丹更是秀丽动人。“正是有了西湖这样诗意的美，才会诞生出这样精致的江南文化，而西安、北京完全是另外一种派头。”他说。

　　第四次来杭的青春版也是精华版

　　事实上，这也是青春版《牡丹亭》第四次来杭了。第一次正是2004年的七艺节，比较不平常的一点是，白先生当时正好在美国加州大学教书，时任浙大校长的潘云鹤来学校访问，得知他要带《牡丹亭》去杭州后，邀请他去浙大再演一场。原本以为大学生可能不感兴趣，可后来门票居然被一抢而空，3000多名学生抢着看。

　　“2004年我们刚刚推《牡丹亭》时，杭州是继台北、香港、苏州后巡演的第四站，在七艺节里，《牡丹亭》是所有参演剧目中票房最高的。而我们的第一套DVD，也是在杭州大剧院录像，由浙江音像出版社发行的。” 2011年，青春版《牡丹亭》在杭州大剧院继续引发一票难求的盛况。不过此前观众需要花上三个晚上9个小时才能看全整版;两年前，在红星剧院又上演了精华版，观众只要花三个小时，就能将柳梦梅和杜丽娘生生死死的爱情看完。这次第四次来杭演出的版本也将是精华版，领衔主演依然是俞玖林，而女主角，则由沈丰英换成了更年轻的翁育贤。

　　虽然青春版《牡丹亭》的班底是苏州昆剧院，不过总导演汪世瑜则是不折不扣的浙江昆剧团老团长。精华版由汪世瑜亲自操刀，主要保留了最精华的《惊梦》《言怀》《道觋》《离魂》《冥判》《忆女》《幽媾》《回生》几折。“我主要想体现杜丽娘和柳梦梅爱得死去活来缠绵悱恻的那段，而这段也是年轻观众最喜欢最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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