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深圳的街道楼房,在进行着整齐划一的装修时,行走在脚手架下的市民,都有种哲学家米歇尔·福柯所说的“规训感”。然而当被规训的市民看到有艺术家在外墙上画画,则有种完全不同的感受,他觉得这很新鲜,一整面墙涂上斑澜的色彩,那只大鸟,那两个放大了的童画般的婴儿,那个嘟着嘴从头脑上用手举起一颗心脏的人……这些巨大的壁画不仅刺激了市民的视野,也激荡起他对于艺术的想象。有市民主动走过去与在创作壁画的艺术家聊天,给他递上一支香烟,还请他喝酒。市民与艺术家成了好朋友。然尔这样的情况不多,更多的是前者,全深圳的街道为迎接大运会,都在换脸,唯一例外的是,华侨城文化创意园将局部的墙体换上了壁画艺术家现场创作的作品。大多数市民要在自己的生活空间中,接受视觉的规训,而能被艺术沐浴,并与壁画艺术家碰巧成为朋友的市民,则如同遭际一场美好的外遇,成为城中的幸运儿。
这就是一种城市公共空间改造的反差,如果我们把城市的外墙、街道的外观比做城市的皮肤,比做城市最原始的呼吸,那么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城市皮肤?我们可不可以让自己的呼吸来得通畅自然,散发出艺术的美感?
1从大芬村到华侨城,壁画的曲折与迂回
“壁画读城”,读的正是深圳这座城市。通过策划“2010深圳大芬国际壁画艺术邀请展”到将壁画艺术展延伸至华侨城创意文化园,“壁画读城”策展人、都市实践合伙人孟岩,感受到深圳这座城市并不好读。尤其是通过艺术的方式,通过试图建立让市民共享的公共文化空间的方式。华侨城创意园方的相关负责人介绍,对国际壁画展,华侨城方从来都非常有兴趣,并且积极努力地争取,今年开展的壁画展,“华侨城完全独立承办,自己出资,自己组织,同时委托策展人联系艺术家。”
“2010深圳大芬国际壁画艺术邀请展”策展人之一、深圳规划和国土资源委员会建筑设计处副处长周红玫将这一过程,有趣地形容为“农村包围城市”。她认为将壁画这种艺术在深圳从无到有,并且带入到城市中心,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为什么值得庆幸?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当初在大芬美术馆做壁画艺术邀请展,一是基于大芬美术馆这一建筑、这一公共文化空间与周边的城市环境的关系,在世博深圳案例馆,将大芬作为展示案例思考城市文化生态与结构的助推下,让美术馆空间与公众形成更多互动。所以当近50位来自不同国家与地区(包括平常生活与居住在大芬村的艺术家)集体在美术馆墙体上创作壁画时,有如城市文化狂欢一样令人感动。艺术家将他们的作品永久地留在了大芬美术馆,并在一些特定的时候与城市发生了共生关系。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当展览结束,艺术家离场,作品却凝固了起来,并没能与更多的公众发生交集。因为美术馆的管理者时常让有壁画的美术馆楼顶空间处于非开放状态。它成了一座艺术孤岛,丧失了壁画该时刻与公众形成对流的意义。而此次展现在华侨城创意文化园的壁画因为是在深圳人流集中的文化园区,其公共艺术的味道将得到更充分的释放。也能让城市壁画带给市民、带给相关企业乃至政府更多感官刺激与思考。
孟岩则认为,深圳国际壁画展的“一村一城”形式值得玩味,公共艺术由村到城,意味着这种艺术在深圳从封闭逐渐走向开放,接受更多人的目光,必将被赋予新的意义。
2壁画让城市与世界联系起来,让公共空间具有文化与审美属性
作为上次国际壁画艺术邀请展的延续,此次参与创作壁画的7位艺术家(2位国内的,5位国外的),是在上次参与壁画创作的近50位艺术家中甄选出来的。由他们分别提供作品方案,然后策展方根据具体的墙面进行作品的筛选。不妨让南都记者带领你去一一领略与欣赏一下这些巨大的墙体作品。从恩平路正门进入华侨城创意文化园,首先进入眼帘与视野的是希腊艺术家A lexandros的作品,他的作品呈现了巴黎贵妇的身体,京剧花旦的脸谱,动画兔子的面孔,以奇特的形式组成了一个新的“广告”形象,似曾相识,但却让人迷惑。这样一幅将不同的广告品牌“打碎”,不同的语言与视觉元素重新组合的鲜艳作品,我们可以称它为“伪广告”,它拼贴出的其实是一个艺术家对现代生活的混杂与多向度的疑问。
这幅作品右边对面的墙体上,则是希腊壁画艺术家W oozy的作品,他展现了一只飞鸟和一条鱼的相遇。在夜色的衬托下,飞鸟闪动红色的翅膀,跃跃欲试,低近的海面上,鱼跃出水面,二者仿佛在倾谈又似乎在互相打量揣摩。深圳艺术家子楠的作品则跨越两面墙体,在临近一度堂停车场的位置。他让一只模糊的鹿的形象沿着建筑的走势跃入人的视野。“受害者”的碎片在艺术家的手中得到重生,明丽的线条将碎片连接起来,极具视觉冲击力。
再往园区里面走,在青年旅馆东侧的墙体上,是英国壁画艺术家shok-1的作品。shok-1是国际壁画界一位重要的艺术家,这次在华侨城的创作也是他第二次在深圳创作,上一次在大芬美术馆,他别出心裁地将dragonfly(蜻蜓)这一形象与深圳连接起来,寓意二者都是在“水边”迅速成长,一飞冲天,点睛之笔是他将地王大厦画作蜻蜓的尾巴。巧妙的形象,这一切都看出shok-1是位对待创作用心做诸多“功课”的艺术家。这次他将整面墙涂成了红色的背景下,从墙体的最高处,一根绳子笔直垂下,最后形成一个倒挂的心状,呈现在画面的中心。有趣的是,这幅简洁得让人过目难忘的作品却引起了争议,甚至受据华侨城方透露,最初这幅作品的方案是通过了审核的,但是在作品完成之后,却引来这幅画作所在建筑青年旅社的反对。青年旅社负责人黄英接受采访时表示:“shok-1的那幅画恐怕没有展现我们青年旅社一贯所宣扬的理念,包括环保、交流、自助、旅行等等。”对于shok-1的画本身,黄英说:“我们尊重艺术家的创作,或许他的画本身的确真实地反映了生活,但是那种色彩和表达方式,实在与我们预期的差距太多。”
艺术家在创作完成之后,就回到了英国。当他听到自己的作品被遮盖了起来,心情很是复杂。多次致电策展人孟岩寻问情况。据孟岩介绍,目前此作品已有了处理方案,策展人已经通过协调做出调整,由其他壁画家在原作基础上,将绳子下端画成鱼钩,下面有几条游动的鱼儿。
参与去年的深圳大芬国际壁画艺术展的南非艺术家Faith47曾说过“壁画必须让城市与世界联系起来”,或者shok-1作品在华侨城的遭遇可以看成是深圳与世界联系起来的一种趣味别解。当艺术家的创作遇到较保守的公众审美,即刻便可转化为艺术的公共事件。如果艺术家不妥协,他所创造的“城市的皮肤”,可能就成为世俗审美的一块伤疤。
再往创意文化园北区走,我们可以看到意大利壁画艺术家R un分布在不同墙体上的两幅作品:第一幅作品,他展现了人群带着欢乐的表情,肆无忌惮地奔跑在大地上,扭动四肢,随意地舒展身体,没有任何束缚和捆绑,画的尽头一个双颊粉红的年轻女孩看着这一切,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动。第二幅作品,他画了只蓝色的巨手,托起一颗鲜红的心脏,这颗心脏虽极其接近真实,但又给人一种梦幻之感,仿佛一枝全然开放的玫瑰。
意大利壁画艺术家H itnes画的是一只巨大的鸟,带着一身炫彩的羽毛隐约立于花红草绿之中,在它对面,一群更小巧的鸟,似乎要与它对话,又似乎正欲离开。
广州设计师Paper是8幅壁画中唯一起了名称的,他的这幅作品叫《双生》,数十米高的墙体上,两个孩子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世界,他们还是儿童,却高大无比,这样的反差让人不禁驻足。
7位艺术家的8幅作品,展现了各自的想象力,也展露出他们对城市生活,及壁画艺术与深圳关系的思考。作为这次国际壁画展两位本土艺术家之一,深圳艺术家子楠称:“我的作品是由一群‘受害者’结合而成,他们本是一些碎片,之后再次重组。我非常喜欢这样的视觉效果。当看到要创作的墙体是有不同面的,我随即根据墙面对作品进行了调整,其实整个创作的过程一直是不断地修改,不断有惊喜出现,我很享受这一过程。”他认为,现在整个深圳的壁画艺术发展也仍在初级模仿阶段,并没有形成壁画家个人的强烈的个性特点,“现在很多国外有名的壁画家,他们的作品中,个人思想的表达是最重要的,而不是简单的装饰作用。”子楠了解到在国外,一幅壁画被拆除,可能引发当地居民的抗议,他们已经习惯并且接纳了这种艺术,“但是深圳在这方面,要走的路还有很长。一个城市的公共空间可以多一些不同的尝试,多一些可以分享的让人亲近的尝试,华侨城的壁画展就是一个例子。”
3深圳需要改变城市空间满目的商业气息,壁画可作为深圳城市媒介的尝试
“壁画艺术是当代的媒介。你画的东西就是媒体。为什么这种形式的艺术可以成为媒介,因为它可以用来沟通,跟大众说话,对所有人说话,很直接地跟人接触。”
“壁画直接向人们展示你正在画什么,你心灵的东西。即便人们不是总是去看去听,但你自己总是其中的观众。”
“因为建筑物就是翅膀,这个画面会跟十亿人相伴……赋予每面墙生命,多点幽默让墙活起来,那生活该多美好。”
“在北爱尔兰,壁画就是我们报纸的头版。”
这些有关壁画的观点都是来自曾在深圳创作壁画的国外艺术家。南非艺术家Faith47在深圳创作壁画时谈到,在深圳人们密集在一起,日常生活似乎就是工作,过度的商业化很容易让人抑郁、迷失,你会失去目标。艺术可以给城市的公共空间与人们的生活带来想象、幻想和思考、爱情和传奇故事,这尤其对孩子们很重要。
这些艺术家提出了一个严肃的,也是今天的深圳人每天在面对的问题、如何摆脱商业空间的控制,用艺术来滋养自己。她的言论也暗合了策展人的思考。周红玫谈到,深圳30年是一个速生城市,其间产生了很多城市空隙,这些空隙如果不去管理、不用艺术去占领就会变成消极的空间,变成城市的荒芜地带。策划壁画展的初衷,就是想通过一种符合深圳设计之都定位的艺术举措,来织补这种断裂的城市空间,使得荒芜的边角剩地,变得充满新的活力与文化气息。而从倒置的城中村,到这个城市中大多数人引以为荣的中心地带,壁画可以作为一种艺术方式,来帮助城市重建公共空间的新美学。“上次的大芬国际壁画展,就是一个实验,我们已经开始探讨如何改善城市公共空间的乏味。”孟岩认为,“可以把壁画比喻为城市的皮肤,这个皮肤不是一成不变,过几年可以更换一次,但我们需要用一种最原始的手段去感动别人,只有这样的现场创作,带有艺术质感的事物才能做到。”
“在巴西的圣保罗,曾经通过一个极端的法案,他们将城市所有的商业的广告元素从城市剔除,后来人们竟发现,城市从没有像这样美丽过。”周红玫表示,现在的深圳,公共空间的视野内全部都是商业元素,刺眼的LE D、LC D广告牌给人们的眼睛造成很大“污染”,“无论从环保和美学上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她认为深圳目前的城市文化不如称之为“shoppingm all”文化,在生活中,市民似乎很难有除了购物商场之外的休闲选择,而这些商场全部的设置都是从商业消费角度去考虑,而全然不注重人们的静性需求。孟岩指出,“shoppingm all这种形式本身是没错的,没有平庸的形式,只有平庸的设计师和开发商,好比香港朗豪坊购物中心的建筑非常有个性,这样的shoppingm all有何不可?购物中心也可以捆绑一定的艺术中心,像罗湖创意文化广场,将中间半地下的停车场充分利用起来,为艺术和创意所用。”
深圳希望成为设计之都,可是具体的鼓励和计划都有哪些呢?周红玫认为政府应该主动对开发商提出要求,设定公共艺术的“百分比”,即由设计师成立的独立公共艺术委员会把关,当商业得到一定程度开发后,公共艺术的开发也要与之同步,确保公共艺术资金和空间的流向得到严格的监管。
“深圳已经中产阶级化,开始趋于保守。”孟岩认为当今就是一个临界点,“深圳究竟会变成一个像纽约一样充满可能性的城市还是继续平庸下去,就看是否有创意和艺术的注入,这将是从无到有的转变,而绝非简单的消费和享受。”孟岩认为一个城市如果充斥的都是LE D、LC D灯和无数巨型喷绘是十分可悲的,“深圳需要一个艺术再造计划,包括这次的壁画展,都是希望对这个城市的美学尺度施加一定的作用力,重新建立新的公共空间新美学。”而壁画,是自下而上的带着浓厚个人情感流露的艺术方式,让壁画家不被规定主题,可以自由创作,是一种开放的文化公共空间建构形式,也可促成各地的艺术交流。同时壁画也是公民话语权的体现,“例如来自爱尔兰的艺术组合B ogsideA rtists,”孟岩举例说明,“他们的童年是在爱尔兰武装动荡中过来的,他们的青年时期都拿过枪,上过战场,生活的烙印让他们有了自己鲜明的思想,这些思想,还包括政治意识必将表达在他们的画作上。”壁画艺术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展现深圳的先锋特质。
出生并生长在深圳的艺术家子楠认为,“目前深圳整个城市的空间还是略显粗糙,好像总是很‘急’,没有好好用心思考。”子楠觉得一个城市不仅仅需要“有速度”,还要有一群“好玩的人”,这些人应该不是为了速度和钱,而是出于兴趣,去构筑整个城市的生活,“像酒吧和书店,在深圳没有几家是非常有特色的,整个城市趋于中产阶级化,都在玩‘小资’,其实城市可以有一些很好玩很‘野’的东西,可以是创意和艺术。”他也坦言,自己清楚改变一个城市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是我们还是无法忽视这样的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呢?难度主要在哪呢?当深圳将大量的资金用在城市表皮整齐化一的装修时?是否可能拿出部分资金,来对公共空间进行艺术化的改变呢?
据孟岩介绍,这次壁画展的资金部分也就是来自“政府的装修费”,而这其中的花费比起那种不讲实际的刷墙费用要低得多。因为基本费用只是负责艺术家的来回路费、住宿和绘画原料的成本费用。而这其中的花费不比那种不讲实际的刷墙费用要高多少。
“这些壁画却可以成为城市永久收藏品,让艺术得到交流,深圳可以作为城市的品牌,这的确是一件‘性价比’极高的事情。”周红玫这样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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