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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皇”孟小冬
1934年12月,时已由沪来北平担任陆军次长的杨梧山,在泰丰楼设席宴请老朋友余叔岩。余叔岩带着次女余慧清出席,父女俩左臂都戴着黑纱。原来此时距余慧清的生身母亲陈淑铭逝世仅一个月,可谓热孝在身。在泰丰楼宴会的觥筹交错之间,杨梧山请余叔岩多多关照京剧奇才孟小冬。这次请宴是希望余叔岩为她说戏。孟小冬当席请教。这一天说的是《击鼓骂曹》,孟小冬此戏得之于陈彦衡,有较好的基础,余叔岩为孟小冬指点了几个关键处,并把《骂曹》整出戏大体说了一遍。
因材施教 倾心相授
小冬自沪北上求师十年来,自学了不少余派戏,但正式拜余为师至今还不能如愿。而工夫不负有心人,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据说梅、余曾是好友,多次同台演出,但由于旁人的挑拨,已多年不交往了。在1930年的一次义演上,梅、余合作演出《打渔杀家》,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作。因此,余叔岩有此顾虑,也不无道理。但这时马上有人说:“那好办,请兰芳出来说句话,保证不吃醋、不干涉,行吗?”此刻满座哄笑,余叔岩连连摆手,说道:“慢来慢来,男教师收女徒,教学练功时难免搀手扶肩,诸多不便,人言可畏啊!”这时杨梧山插话说:“原来你不是重男轻女,而是生怕男女授受不亲啊!那好办,你的二位女公子不是都喜欢戏吗?小冬学戏时,请慧文、慧清(余叔岩女儿名)陪学,如此这般,外人能说什么呢?”大家都说,是个好主意,余叔岩一时语塞,不便再拒。第二天,也是请窦公颖等人出面介绍,于10月21日在北京泰丰楼正式收孟小冬为徒。余叔岩对李少春、孟小冬两位难得英才因材施教,倾心传授。孟小冬立雪余门,每天在余家吊嗓、学戏。她对余氏夫妇敬如双亲,与两位师妹也处得情同手足。
开教时,余大贤先对二人说:“你们既愿意跟我学,须把你们本来会的全丢掉,从头跟我来起。”各人先暂教一出,教李靠把戏《战太平》,先教出场几步。叔岩自己比样,先念“回府”,走了几步到台口,然后命少春学走。叔岩口念锣鼓经,以手指点,走了数遍,总是不行,叔岩命其回家温习。教孟唱工戏《洪羊洞》,先命唱一段听听。孟唱从叔岩的唱片所学“叹杨家投宋主心血用尽”一段,叔岩笑说:“很好,但内里的玩意儿未曾学到,咱们慢慢来吧。”教唱之前,先教念白,以《一捧雪》之念白打底子,念熟之后,再教《洪羊洞》。由此二人孜孜不倦,一个月后,居然学成。
“岩叔”亲自把场
先由李少春在新新戏院(同年农历十月十二日夜戏)露演《战太平》,果然卖了个满堂,博得盛誉。过了半个多月,由冬皇露演《洪羊洞》(农历十一月初三日白天),亦在新新戏院,焦孟二将是李春恒与裘盛戎,鲍吉祥之前八贤王后令公魂子,慈瑞全之老军程宣。这算是孟小冬舞台生活中最璀璨的一页,值得大书特书。
演出前,来把场的余叔岩到后台,端详了一下刚扮完妆的孟小冬,说了声:“杨六郎快死啦!”叫她洗脸重新化妆。余叔岩仅在孟小冬脸上敷了一层粉,又在眉眼与额头上淡淡抹上一点胭脂,然后用热手巾往脸上一盖,就定妆了,显得非常鲜明润泽,突显出杨六郎病中大汗淋漓的虚弱形象。这时,余先生顺口说道:“记住,这把热手巾太重要了。”
等化妆着装竣事之后,让孟小冬静坐养神。余先生在耳旁叮咛:“你现在就是大宋元帅杨延昭,忧国忧民,忠心耿耿,只是身染重病,有心无
力,能表达出生理与心理的矛盾和无奈,就是最入戏的杨延昭。”接着又拍着她的肩头嘱咐:“你甭害怕,沉着了气!”说完,余先生就退出了化妆室。这是孟小冬舞台生活中最璀璨的一页,因为有恩师余叔岩亲自“把场”。
开演前,余叔岩手里拿着一杆翡翠嘴的旱烟袋,先来到上场门口,张望上座如何,一看上下座满,才放了心。忽然台下有人看见绿色短旱烟袋在幕帘后晃动,即喊出“余三爷!余三爷!”他人也遂亦鼓掌欢迎,观众见之大为轰动,余大贤急忙拱手缩退到帘后。余叔岩为高徒孟小冬把场,一时脍炙人口,传为佳话。开演后,冬皇饰演六郎缓步而出。这次演出,孟小冬在台上无论唱做,精妙绝伦,自始至终,彩声不绝。演出后佳评如潮。叔岩甚为高兴,对冬皇说:“今天很好,往后你要学任何戏,就跟我说吧。”听了恩师的好评之后,她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沉稳下来,精神安贴地长出一口气。令人婉惜的是,这即是孟小冬拜余后的首次公演,也是她戏曲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公演。抗战胜利后,她只在北平、上海唱过两次义演堂会戏而已。
李少春年富力强,扮相甚佳,有武功,有嗓子,余叔岩对其抱有厚望,以为是自己得意的靠把戏,可有传人了,故先教《战太平》一剧。当晚首演过后,叔岩对少春说:“今晚演得不错,只有几处小地方,有空的时候再对你说说。”但是少春其父小达子挣钱心切,以为儿子能够叫座,已经学成,可以去跑码头,乃接受关外包银,带少春离京。李少春禀告老师,家口累重,暂出谋生。叔岩挽留不住,只好嘱咐几句话:(一)《战太平》尚差一点,不可即灌唱片;(二)不可再唱猴戏,以防毛手毛脚弄惯,影响靠把身段。但少春以余派传人之招牌,各处演唱,大出风头,《战太平》亦灌了一张片子,大赚其钱。又因与李万春竞争,大演猴戏,你排《十八罗汉收大鹏》,我演《十八罗汉斗悟空》,你唱《六耳猕猴》,我即演《真假悟空》。事为余大贤所闻,大失所望。后来李少春再来北京时,虽仍常到范秀轩余府侍师问艺,余师之心情已经今非昔比,只是敷衍敷衍而已。后来余叔岩曾对其湖北同乡陶希圣先生说:“除孟小冬之外,我没有门徒!”
其实余叔岩岂真没有门徒吗?贯大元即其第一个弟子,只因其教戏太认真丝毫不肯含糊,有的是资质平庸,不能深造;有的是知难而退,不能深造;如谭富英嗓音工架都够,叔岩以师门所学,还之于师门,诚心诚意想将他教好。先教《桑园寄子》幔板四句,连教几天,总唱得不对。富英此时已成名叫座,其父谭小培不愿儿子牺牲眼前收入,而舍利求艺,就令其干脆停学。又如陈德霖之子陈少霖是余之内弟,叔岩早年倒嗓困顿,多得岳父陈德霖雪中送炭,故想教好陈少霖以报陈家之恩,乃教《宁武关》与少霖,已学过半,而陈少霖又畏难不来,反改从张春彦学戏,叔岩闻之大怒,以后不许进门。再有杨宝忠,能拉能唱,又能拉小提琴,腕力好,人呼其为洋人,每当老师吊嗓时,甚为用心,随取出纸笔写记,余师见之不悦,杨又曾带人来偷听,最为犯忌,以此未能终学。其弟杨宝森胆小,虽入余门,并未正式拜师,也没有学到多少戏,只是后从叔岩琴师李佩卿学了几出而已。由此不难看出几个弟子中,能尊师重道百折不挠者,惟冬皇一人。
余派“真传” 惜“戏”如金
曾有戏迷撰文称:孟是余唯一的最佳传人,尤其她把老师的脾气也学到家了。余叔岩晚年不肯轻易露演,惜“戏”如金,孟小冬依然如此,她在抗战胜利后,为欢迎蒋介石莅临北平,方打开尘封十年的戏箱,演下一场《四郎探母》中的“见娘”,然后直至第三年她来上海为祝杜寿演过两场《搜孤救孤》,从此再也没有粉墨登场,此戏也就成为
孟小冬在京剧舞台上的广陵绝响了。所以这两次堂会戏特别令人难忘,值得纪念。
而孟小冬和余叔岩都是因为身体状况不佳,而坚持不勉强登台。应该说孟小冬继承了余师的戏德,绝不做些只图名利,而不顾舞台艺术形象的事情。正是孟小冬对京剧表演艺术的执着和认真负责,也只有对舞台艺术形象完美追求的艺术家,才会为后人留下那至今被人称道的广陵绝响。
学戏是一个繁琐和枯燥的过程,为了教好小冬这个徒弟,余叔岩可谓不遗余力。他曾对孟小冬语重心长地讲述自己从前学戏的经过。他告诉孟小冬自己年轻时,每天一大早天不亮就到北京城南金鱼池、窑台喊嗓子,直到天亮才回来。冬天在院子里泼水让地面结冰,然后他穿上靴子在冰上练功。余慧清晚年回忆起当年事时说:“父亲说在演戏时要把自己忘掉,全身投入剧中人,要身临其境地发挥剧中人的心情与动作。他告诉孟小冬,在台上瞪眼时要先拧眉然后再瞪眼,否则露出白眼珠就特别难看。演老年人要注意背、腰和腿的动作:告诉她腰是恁怎样往前,腿又是怎样似乎是颤颤的样子;病人又是如何的动作,父亲给她一一做了示范。”
有一次说《捉放曹》,孟小冬唱某字时口劲不对,叔岩就不往下教了,反复纠正了一个星期,才继续教下去。教做工时,余叔岩告诉孟小冬要“叠折换胎”。叠折指身段,文人要“扣胸”,老人应“短腿”,背、腰、腿叠成三折。“换胎”指上台后要深入角色,在相当程度上要忘却自我,一出戏有一出戏的唱法,要呈现其独特的精神风貌。另外,凡是余所授的每出戏中的重要唱腔,必教三种唱法,一个高的,一个低的,一个“中路”的。大贤深知“上场”的甘苦,倘若遇上个嗓子有临时变故,那么就可把所说的三个“腔儿”,“随机应变”而用,以免当场出丑,而对不起观众。
当时一些报刊,经常在小冬演完一个剧目后发表剧评。对小冬的唱白,甚至一举手一投足都推崇备至。有一次,孟小冬演《失街亭》,余在后台为她把场,演完卸装时,有人对她说,你演到“斩谡”时,怒目瞪眼,白眼珠露出太多,不好看。小冬立刻问余如何克服,余随口指点说:“记住,瞪眼别忘拧眉,你试试!”小冬对镜屡试,果然,既好看,又不失剧情中诸葛亮的身份,也不再露白眼珠了。
事情虽然很小,但足以证明余在艺术上的深邃造诣。余对他人曾讲及他对小冬的评价,认为小冬的唱工可到七分,做工最多五分。而小冬的技艺,当时内外城无不称道,声誉极高,而余只给予如是评价,也足以说明余对徒弟要求甚严。在余叔岩的弟子中,受教最长,且得窥其晚年堂奥者,则仅孟小冬一人。
余先生息影舞合以后,有充分时间与空间,精研词腔细微之处,因此对其早年词腔改正甚多。其中有许多与其所留十八张半唱片小异,而由孟小冬吟唱者,不明者多说是孟腔,甚至说是孟派。孟小冬对此一再声明:“天下只有余派,没有孟派,所有与余先生早年词腔小异者皆为余氏自己所改进者。”并且说余先生晚年在病榻上谆谆告诫她说,“余今所唱,皆已炉火纯青,你不必、也不可更改一字一腔。”所以她今日所唱亦是照本宣科,绝无自己的兴革。另有唱片公司约孟小冬灌片,有人对她提醒说:“你师父现在靠灌片补生活,你最好不要灌唱片。”小冬即从此再未灌过唱片。
“有志者事竟成”,她终于得到了余叔岩的真传,并在余逝世后全面继承了这一派的衣钵。余派作为我国戏曲史上的一颗明亮灿烂的彗星,先生在人生旅途上停留的时间确实太短暂,但是他留给人们的“余派”艺术真传者,首推孟小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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